偶尔做梦,梦为生活成真。

Let the monster go 「兵长生贺第二弹」

§生贺=治愈和HE

 

§故事设定:雪原信奉冰雪之神的族落,利威尔作为祭祀后继者跟捕捉回来的‘怪物’艾伦相遇  OOC前方避雷

 

§十月底才真正陷进去利艾,现在一看也过了两个月啦,陆陆续续认识着一些很相处得来的伙伴~每次看到有人评论转发或者喜欢啊旦我都非常开心\(≧▽≦)/祝大家圣诞快乐!以后风风火火继续一起乐啊喂!


§利威尔兵长12.25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利威尔是在月圆之夜消失的。白月光跟艾伦的目光一直深深注视着他,消失在雪原深处。奇怪极了。明明没有任何大雪落下,艾伦的睫毛却慢慢被濡湿,结晶,坚硬成人类的心。他迈不动步子,心里强烈的祈愿跟不上步伐,他懂事得很。利威尔叫他不要来,跟着伊尔卡斯走回有风雪的地方去。

 

伊尔卡斯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艾伦的手指,刺刺又暖热。艾伦低下头抱住了毛茸的大脑袋,他想,利威尔走了。

 

那他就听他的,跟着伊尔卡斯走回去。

 

白兽温柔地蹭着他的脸颊,用两只庞大的羽翼紧紧盖住了艾伦的眼睛,不让一丝悲伤外泄。艾伦笑起来,捏了捏它的白毛,低声说道,飞吧。伊尔卡斯。飞吧。

 

他被白兽托起,羽翼扑扇发出浑厚的声音,而他自己深深陷进伊尔卡斯厚得令人窒息的背里。艾伦想一头睡去,睁开眼从白茫茫的羽毛里向下望去,还是一望无际的白茫茫。这雪原空寂的声响跟天际彼端连在了一起,风声的呼啸近在耳边,呼呼呼。呼呼呼。它这样吹着,这样说着,风声绵长地像背身离开那人总说的低语。

 

艾伦迷困地睁不开眼。他睡着了。

 

1

 

利威尔说不清第一次见到那小家伙的心情是如何,只依稀记得当时族落里的灯火正在接二连三地亮起来,而那个小家伙被拥挤起来的人潮推着送着,抵达了自己身前。他被关在笼子里,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一动不动,他所有挣扎的情绪看来已经在路途中被消磨干净。

 

“辛苦。”利威尔身前的老者发声,嘶哑道:“年轻的战士们,冰雪之神必将护佑你们。”

 

笼子被拖动起来,与利威尔擦身而过。他听到身后的人群里夹杂着或好奇,或探知的私语。免不了的,还有小孩天真的提问。

 

“为什么要把人类关在笼子里?”

 

“那不是人类啊。是怪物。在冰雪之地另一端被捉住的怪物。”

 

“可是他跟人…….一模一样……”

 

笼子磕着石子,颠簸两下,本来缩在一角的小家伙被冲力一颠,头向后仰起,撞上铁笼也没有哼出声。只是随着他的仰起,人群都跟着寂静下来,夜色里一群鸦雀无声的人显得古怪极了。

 

利威尔低嗤。

 

“妈妈!他的眼睛,是金色的!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孩子后半句的惊叫被母亲用力拍回了肚里,在这个族落里,金色是被抵制禁止的名词。祖祖辈辈告诫着后人,后人又变为啰嗦的祖辈重复告诫,金色逐渐成了默认的禁忌。

 

雪原的日落短的利落,而他们从落日的尽头捉住了一只金瞳的怪物。

 

族里备受人尊崇的长者用木杖拦住欲走的利威尔,“别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利威尔。别忘了自己的职责,不要过于放纵。”

 

“噢。”利威尔听着这不留情面的教训,“又拿这个来压我啊老头子。”他一弯腰,很轻松地穿过了木杖的屏障,他显然走得很用力,背上的蝴蝶骨嚣张地凸出着。

 

长者听到他说:“你们不是很擅长这个么。”

 

“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抓起来当怪物,你们这些‘人类’最擅长的把戏。”

 

7天后.

“果然在这里。”无视了吭哧爬上来的人,利威尔倚着巨大的冰墙打着盹。但来人显然看多了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丢了个雪团过去。

 

“你天天这么闲啊,利威尔,奇了怪了,身为祭祀者的后继人,竟然天天泡在这冰房子里打着盹。”

 

“啰嗦死了。滚出去。”利威尔闪过那雪团后,脸都沉下来。

 

来人冻得通红的鼻头上架着一副眼镜,虽然作势被吓到后退,却还是笑嘻嘻地凑过来。

 

“你总有一天会求我办事的,利威尔。”

 

“你脑子进雪了?再提醒你一遍,韩吉。”利威尔将后背对着她:“滚出去。”

 

“就让我在这儿待会吧利威尔。”韩吉搔着后脑嘟嚷:“族里面都乱死了,前几天抓回来的那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着发起了疯,连着咬了好几个人。”

 

利威尔背对着她,一抹金色在他心里翻涌来去。他突然问:“长者怎么说。”

 

“别提了,长者不在。”韩吉语气突然冷下来:“就因为不在才更乱套,被咬的那些人拎着铁棍嚷嚷着要打死他。利威尔,你说可笑吗?小家伙被关了七天都没事,他们今天一去就被咬了。”

 

韩吉住了嘴,抬起头看着站起身的利威尔。他拉紧了黑斗篷,愈发衬得脸煞白,看都不看韩吉一眼就出了门。

 

铁笼自七天前被运进族里,就拉到了祭祀台下的囚室,囚室分七层,那金瞳小鬼被锁进了二层的最里间。利威尔刚踏上祭祀台,就听到里面穿出几声尖利的喊叫,似乎是受了惊吓的女人。他越进到里面,声音就越嘈杂,越混乱,而在外面听不到的低吼声,此刻也越加清晰。

 

一种声嘶力竭的低吼声,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咆哮而出。利威尔走近纷杂的人群,他肩头还带着祭祀台上落下的雪花,被还在持续的低吼震得两弹,深深融进了他的黑斗篷里。

 

“都给我死开。”

 

乱糟糟的一片人,都拥在囚室外头。利威尔心情差极了。

 

“啊。他来了…….”

“是祭祀后继者。”

“又不是长者,怕什么,再说了他还不是真正的祭祀。”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被利威尔捏碎在手里。刚才还一脸不屑的男人突然就被人拎住了脖子,盯上来的黑瞳凌厉带血,窒息一般的惊悸还没过去,就被利威尔狠狠甩了出去。

 

“我只说一遍。”利威尔盯着因受惊而死寂的人群,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四散的人流逐渐退却,闹事者终于现出身。利威尔走近他们,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出了什么事。”

 

“啊祭祀大人!就是这家伙,瞧瞧这鬼东西干了什么好事!”露出半个手臂,还有两个流血的牙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真是畜生啊,这些怪物,咬人的怪物!祭祀大人您可要帮我们好好教训这畜生!”

 

纹丝不动,利威尔站着。

 

“你们这些蠢货,把手里的铁棍给我扔了。”

 

那些咒骂他毫不理会,利威尔看着笼子里紧紧捏着铁杆,垂着头将呜咽跟低吼交织在一块发泄而出的小家伙。瞧瞧,他总是用这个称呼,不由自主。跟他的咽喉一样不由自主的,是自己的脚步。

 

“小心啊祭祀大人!”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闹事者忍不住提醒他:“走近了……他就会咬您的。”

 

利威尔的脚步没有停止,一直走到了笼边,才回过头看着他们:“我不会像愚蠢的你们一样,把胳膊塞进去让他咬两次。”

 

他冷冷地盯着浑身都不舒坦的闹事者:“很好玩吧?逗弄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满足你们那恶心的人类欲望。”目光落回不断颤抖的小家伙身上,利威尔将手掌覆在他棕色的头顶:“咬了又怎样,把人关在笼子里,锁在囚室里,这种混球一样的做法,换做谁都忍受不了。”

 

被他的手掌吓得向后一缩,他仿佛听懂了利威尔说的话,抬起头来用一双奇异的金瞳注视着他。流着血的手指不再紧扳着铁杆,而是试图伸出去用够利威尔的肩膀,他嘴里不断呜咽着什么,破碎支离,可是眼睛里的情绪却是完整的。

 

“你想说什么?”利威尔低声问。

 

“艾…….”

 

听不到。利威尔将耳朵凑近铁笼,对方轻轻咬着小心的气息,小声说道:“艾伦。”

 

“艾伦。你的名字?”

 

不再说任何话,刚刚告诉了他名字的小家伙一小下,又一小下地蹭着男人的手掌。笼子里还是阴暗而潮湿的,不时有老鼠窜来窜去,没有一丝光透进囚室里。但这里是温暖的,即使是囚禁着怪物的牢笼。

 

2

 

他们生活在雪原上,雪组成踩住就会深陷进去的原野。像他们这样古老的部族,传说比女人的发辫还要多。古老的传说和预言给了这群人,寒冷之地里唯一的曙光。要命的,他们凑近,聚集着伸出双手触碰光。

 

“你知道巨舟吗?利威尔。”

 

深夜被长者唤至空旷的祭祀台,他说出的话充满不可思议感。

 

“我们族落自存在起就信奉着冰雪之神。”他对着雪原鞠躬:“只因那古老而圣洁的神兽可以带来永恒安宁。神兽现之日,巨船会破壳而出,它将载着人类在雪原行走。人类会在每一条来路伤痕累累,在所有去路永恒相爱。”

 

“‘怪物’恐怕就是冰雪之神。”长者说出了这样可笑的话。

 

“我的耳朵。”利威尔冷冷指着右耳:“刚才听到了什么蠢话。”

 

长者佝偻的身躯被雪原苍弘的背景包裹着,尽管低声,但语气却是丝毫不容置疑:“圣典如此。利威尔。”

 

利威尔立马被点燃了。“圣典。又他妈是圣典。”他踢翻祭祀台上的木桩,“几百年前的玩意!谁知道它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你们一个个就信奉它到死吧……”

 

长者被利威尔制造出的混乱包围在中央,他眼神容忍,一直等到利威尔重新沉寂下来,变成茫茫雪原里的一座孤岛。他就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说不出悲喜,问道:“你要把他怎么办?”

 

“还只是怀疑。利威尔,我们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长者指了指身后的祭祀台,“放出他的血,看雪原是否会被玷污。”

 

“一群疯子。”

 

利威尔的身影消失在雪原的夜里,离开时他说了这么一句。

 

 

3天后.

 

今天风雪大了些。利威尔站在祭祀台一角,在漫天大雪里索性闭紧了眼睛。台子下面拥挤着人群,看热闹的心恐怕要比期待风雪之神的心多上一半。已经等了太久,从长者进囚室至现在,超过了半小时。半小时虽然很短,可足够把一个小鬼从笼子里带出地面了。

 

下面出事了。

 

这样不好的想法刚在脑子里显出苗头,利威尔就被人喊得睁开了眼。

 

“长者叫您下去一趟……那怪物突然就发疯了……”

 

利威尔快步进了地下。

 

一如那天的低吼声,艾伦----如果这是他的名字,被两个力士压制在墙上,那颗可怜的头颅正左右乱撞着,在两个小山一般的力士面前,他的挣扎显然徒劳无力,他却没因无力而停止低吼。

 

“又怎么了?”利威尔快步走近囚室,质问着长者:“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不容长者说话,一个力士回过头无辜道:“这可不怪我们啊,祭祀大人。只是开了笼子想把他拽出来,然后就……啊!这畜生它咬我!”

 

在力士分神之际狠狠下口咬在了脖子上,被咬的人面孔疼得狰狞,那一口是手里怪物全部的力道。

 

气急败坏地挥起了拳,没想到被背后的祭祀后继人紧紧制住。那人的命令跟着到来,冷冷,不容置疑:“放开他。你们出去。”

 

“祭祀大人您可要提防他咬人啊…….”力士的话被难以置信地吞回了肚里,他看着前一刻还深陷在崩溃情绪里的‘怪物’转回了脸,正对着利威尔以后就恢复了平静,脚上的锁链也无法阻止‘怪物’走向利威尔的步伐,踉踉跄跄地,也算是够到了利威尔的脸。

 

名为艾伦的‘怪物’。

 

平静下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弯下腰蹭着利威尔的手掌,吐出混沌一句-------“早上好。”

 

手里的触感温暖而燥热,不像是冰冷的雪原该有的温度。这温度一直牵绊着他原本站于旁观者的心态,可以说在放血仪式开始前,利威尔都宁愿被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家伙黏着,而不是推着他上了高台,残忍地等待一个宣判。那种场面,人生之中经历一次还不算多吗?

 

 

血滴在雪中央,凝固成琥珀状。

 

艾伦从长者怀里挣脱出来,像一颗懵懂的炮弹撞进了利威尔胸膛。他用破掉的手指紧紧围起利威尔,拥抱这个看似只有人类才会的动作,被怪物本能般习得,他似乎怕得要命,恨不得缩进利威尔的黑斗篷里再也不出来。

 

捂住了他的脑袋。利威尔抬起头,盯住了长者。

 

“他看起来很黏你,利威尔。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作他的看护者。”

 

利威尔扫视了一圈杂声遍起的围观者,冷漠地答应了这份差事。

 

3

 

他在夜色里背着艾伦往回走,一开始小鬼非常不安分,被他回过头盯了一眼立即变乖。手脚被利威尔的眼神禁锢住,艾伦就变得话多起来。他倒是能说很多话,头搭在利威尔的右肩,每次吐出来的气息都酥软着他的耳垂,让他有些不自在。

 

“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

 

“有话就说。”

 

“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

 

被连着呼唤起名字的祭祀后继者索性闭上了眼,由他叫个痛快。

 

一条路上艾伦喊了很多遍利威尔,一直到他趴在名字主人的背上睡过去。没了小鬼的吵闹,路安静极了,似乎连头顶的星海都存在着呼吸的声音。利威尔深深浅浅跋涉在雪地里,心思都被沉默地踩进了脚底。

 

第二天一早,利威尔在睁开眼后,就跟一双静止不动的金瞳对上了目光。他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短短的咳嗽,眼神一点也不放松地盯着艾伦。

 

“早上好,利威尔。”

 

“从哪儿爬进来的。”利威尔问。

 

艾伦笑嘻嘻指着一个方向:“窗户。窗户一推就开了,从那里爬进来的。”

 

他刚要说些什么,窗户又被人推开了。跟韩吉的头一起出现的还有她的大嗓门,“利威尔!快带我去看看小家伙!他是住在圣庙是吧!”

 

利威尔一把甩上了窗户。

 

“噢……真该死啊你差点毁了我鼻子……”韩吉还在外面抱怨着,就听到里头传来利威尔冷淡的声音:“走正门。韩吉。”

 

之后的好多天都是如此,每个清晨的醒来都会跟一双金色的眼睛对视。利威尔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家伙每晚从遥远的圣庙跋涉到自己枕边,夜晚的雪原很冷,也是危机四伏的,一个白痴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才把这趟会面完整实现。

 

又一天。

 

艾伦跟利威尔愉快地道了别,从雪道上飞快地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暴风雪就从西端席卷而来,利威尔松了手里的笔,看着窗户被一阵大风吹得啪啪作响,太阳穴也跟着有节奏地跳起来。瞧着那天色是越来越黑,利威尔估算了一下艾伦恐怕还没回到圣庙。

 

他推开门走向雪道,慢慢加快了脚步,然后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在黑得像末日的天里。

 

最后发现艾伦躺在一家废弃的木棚里,利威尔刚刚走近他,身后的大雪就落了下来。纷扬弥漫,大片大片。他不作声地坐在了艾伦身边,等着这场暴雪过去,等着男孩儿从睡梦中醒来。

 

然后他告诉艾伦:“今晚别回去圣庙了。”

 

如预料一样,艾伦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笑着跳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刚从梦里睡醒过来的人,利威尔扭了扭被冻得僵硬的脖子,已经往停雪的道上走去:“不想回去就给我滚得快点。”

 

夜里他一直冰冷的房屋突然活泛起来,就像自己十多岁那时一样温暖。利威尔背对着艾伦,后者睡得很快很沉,手脚不消停地缠在他身上,一开始利威尔还很不耐烦地抖两下,后来随着睡意渐深沉,就不再去管艾伦怀住自己脖子的手了。

 

他总是在醒之后回想起来,原来每个夜晚都睡得那么安心。

 

4

 

“昨晚有人在雪原看见了怪物。”

“又在吓人。你的表情比你说的事要恐怖多了。”

“骗你是鬼,我亲眼看见的……就在雪原里头,全身都白的,像只大狗一样!”

“……胡说吧你,估计是谁家养的白犬夜里溜出来被你撞到了。”

“要是狗我怎么会认错!那家伙……”

 

“那家伙可是会飞啊…….

 

并不只有黑色才能掩埋真相,白色的雪原将巨大而不知名的怪物隐藏在身后。自然总是袒护着不懂人情的怪物,比起难以猜测的人类,她还是更惯于跟简单的生物相处。

 

艾伦把这段话抄在白纸上。他最近练起了字,尽管歪歪扭扭,却还是在进步。有时他也找出来几本书翻着看看,虽然他识字不多。这段话他读给利威尔听时有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错误。

 

“我……以后会努力认字的。”艾伦涨红脸保证。

 

利威尔点了点头。那段话启发了他,让他想起了一个忘记了很久的问题-------艾伦的来历。他一开始被作为不知名的怪物捉进了人类的族落,现如今被当作是冰雪之神居留在圣庙里。他来自雪原,日落尽头那片金色。

 

“你之前都在哪里生活着?”利威尔低头看着睡在他膝盖上的男孩儿。

 

这个问题让艾伦想了一会。

 

“在雪里。”他重复,“雪里。”

 

利威尔不耐烦起来,炉火烧得太旺。他说:“哪里的雪。”

 

男孩儿第一次在面对他时神色迷茫,他动着嘴唇来来回回念叨着,“一直在雪里,白色的雪。白色的,都是白色。”

 

艾伦的情绪时好时坏,这样迷茫的神色也只有被关在囚室里出现过一回。利威尔沉默,火像是烧到了他的额头,连着眼睛一起滚烫起来,他突然抚摸起了艾伦的眼睛。那里一片金色,像是雪原上从未有过的种物-----麦浪翻滚起清香,让他想起了金发的她。

 

“妈妈。”利威尔难得地喃喃。

 

再度提起往事,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时机。利威尔坐在炉火边,时而沉默不语,时而闭目深思。有时脸上浮现出厉色,马上就被漠然所覆盖。

 

发生在十多年前的族落里。利威尔的父亲外出而归带回一个族外的女人,两人很快过起了平淡的日子,并且生下了利威尔。族外的女人并不少见,只是都不如利威尔母亲那么奇怪。她外出时总是包着巨大的斗篷,连着头都被隐匿不见。

 

某日当她弯下腰作出拾取的动作,一群小孩扑过来拽走了她的斗篷。所有人哑然地看着她的金发扬起,很灿烂,但是平静的日子在这一刻起就被打破了。

 

“后来呢?”艾伦趴在他手边。

 

利威尔垂下眼睑,“没有后来。从她被带走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安慰地将脸轻靠在利威尔手边,艾伦想起他们初见那天:“噢。我也是因为眼睛被他们关起来的啊。”

 

他感觉到利威尔的手心小幅度颤了颤。

 

“那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火光里利威尔的脸沉静无比。

 

 

艾伦咬过的闹事者犯了病。

 

这好像只是一个开头。随着疫病席卷整个族落,利威尔耳边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流言。他们的矛头都或明或暗对准了男孩儿,丝毫不记得当初是谁把他从怪物变成了冰雪之神。

 

骚乱在暗里进行着,在威胁到艾伦之前,利威尔只当看不见。

 

爆发来得突然。等利威尔赶到时,艾伦已经又被捉住。他难以接受,想像平时一样视若无睹离开这乱糟糟的地方,只是刚迈出两步,就被一股劲扯回了身。

 

他盯着他们,眼神都燃烧着。

 

“你们这些渣滓啊。”

 

人们像是有理极了。

 

“搞清楚局势啊祭祀,被那家伙咬过的人可都发病了。”

“真是可怕啊这种怪物。”

“他没咬的人可都没事。”

“您不也如此吗,祭祀大人,您有被咬过吗?”

 

七嘴八舌在一瞬间凝滞。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利威尔将自己的脖子送到艾伦嘴边,他冷冷命令:“咬。”艾伦一直听他的话,这次也不例外,他被人压制着,却还是带着用力的心情下了口。当嘴唇离开肌肤,那里一个通红渗血的齿痕,利威尔带着它,像佩戴上了徽章。

 

他转回头,盯着鸦雀无声的人群。

 

“看着吧。看看我会不会死。”

 

5

 

七层的囚室弥漫着毒气,利威尔扣上韩吉递给自己的气罩。他的声音传出来都是含糊不堪,但那毕竟是一个道谢,“谢了。韩吉。”

 

依旧是笑嘻嘻地将钥匙放在利威尔手心,她说:“我不是说过么,总有一天我会帮到你的忙。”

 

下到底层,不过花了利威尔五分钟。但从一整层的囚室里找出艾伦所在的,就费了十多分钟。插进钥匙,扭开,推开铁门,将瘫软的男孩儿从地上搂起来,一分钟。全部过程不过二十分钟,可是利威尔还是觉得慢,太慢。尤其在看到艾伦青紫的嘴唇时,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就深吸了一口韩吉塞给他的气筒。

 

贴紧他。用力钻开他的牙齿。

 

把生命全部,全部塞回给他。

 

这个算不上是亲密的吻,在外人看来却比任何一种缠绵来得动容。因为在贴合的双唇下方,有一颗心脏正在剧烈地祈愿着,他不愿这个人在自己手里死去,在此时死去。想他活着,度过漫长人生,跟他一起。

 

要命极了。

 

背着艾伦回到住处,行走在雪原时男孩儿已经醒来。他还是很虚弱,到了家躺在床上,被喂了一嘴热水才恢复过来。他疑惑地看着利威尔收拾着东西,“要走吗。”

 

“白痴。”利威尔抽空回头骂了他一句,“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呆呆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艾伦突然说:“反正我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

 

利威尔背对着他,正好收到艾伦涂写的白纸。那歪歪扭扭的可不都是自己的名字?一直到最后一行也没有写得顺眼,利威尔啧一声,转回身将男孩儿从床上拎起来。

 

没任何商量地,他就吻了上去。

 

他三十多年没接过吻,对着一个小鬼却像是本能学会了去舔舐,轻咬,指节有力地把艾伦瘦削的背箍进怀里。艾伦笨拙地回抱着利威尔,缩在他鲜少如此温柔的怀里回应着男人的吻。他张大的金瞳里缓缓流动着入水的情愫。

 

“闭上眼睛。”利威尔凑近他的右耳,低声命令。

 

似懂非懂应了声,艾伦刚合上金色,就被男人不客气地拉了一把,撞得木门一声闷响,接着又在利威尔重叠过来后摩擦出了咯吱声。艾伦抓着利威尔后背的手捏成拳头,总是充斥着雪的内心奇妙静止,又激烈地擂动起来,仿佛此生都无法再这么颤动。

 

“在想什么啊小鬼,接吻的时候不准出神。”

“喜…….”

“大点声。”

“好奇怪。”

 

艾伦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利威尔,摘着他的手放在心口。

 

“砰砰砰。砰砰砰。跳的好快。”

 

不知为何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也许这种心跳在他生命里太过少见以致独一无二,唯一这个词很容易打垮一个人。艾伦抬着发湿的眼睛,用那一抹哀伤起来的金色注视着利威尔。

 

“也许我喜欢…….喜欢您?”

“可这究竟算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看过的大雪,那都不算雪。他见过的人类,也不全都是人类。他躺在笼子里做的梦,也不能跟睡在空旷圣庙里坠入的相提并论。但他爱过的人,无所怀疑地成了他一生的爱人。

 

逃亡路皆是雪天,茫茫无尽,这不是个好征兆。

 

雪重的都要让他们抬不起头。艾伦看了看身后追逐的火把,连眼睫毛都垂下来。

 

“您怪我吗?”

 

利威尔拖着他继续走,雪实在太厚了。他头也不回,“他们抛弃的,正是我必须要去拯救的。”话音刚落,他也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弥漫的大雪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它有一双若隐若现的巨翼。

 

“冰雪之神…….”

 

他们脱离地表,远离了灯火,伏在巨兽背上,往很深的黑暗里飞去。利威尔从没到过如此深的雪原,白色在星海下无垠无声,混沌之初它就这样安寂。利威尔从白兽身上跳下来,他遮住快要灌进右眼的风雪。

 

听到身后的巨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

 

“伊尔卡斯啊。”

 

转回头,看见艾伦抚摸着冰雪之神的大头。他朝着利威尔笑:“他说这是他的名字。”

 

霜雪一把接着一把。

 

下了足足五天。五天里他们百无事干,倚靠着伊尔卡斯,巨大而温暖的白尾盖住两人。艾伦头靠着利威尔的胸口,耳边的心跳声跟视野之内的落雪交融成无声。

 

以为这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天天的。

 

一个不出奇的深夜,利威尔被糙舌舔至醒来,他素来洁癖,刚睁眼就用力推开了冰雪之神的大头。伊尔卡斯目光依旧温和,用它那独特的棕色眼珠注视着利威尔。

 

“你让我报恩?”

 

巨兽低鸣。

 

它驮着利威尔走到一片冰下。

 

“长者肯定没想到。”利威尔用手压在巨大透亮的冰面,“冰船就睡在自己脚底下。”

 

火把闪烁,而他凝视着艾伦熟睡的脸,半晌后给了伊尔卡斯一个交代。

 

“三天后。”

 

他这样承诺。

 

6

月圆之夜利威尔消失在雪原里,大雪跟着又下了好多年。

 

雪原真是宽旷,在云层里的神看来,跋涉在雪里的他们就是渺小的两个黑点。啊,这样的话要是被利威尔听到,肯定又会被捏住耳朵教训。这世界没有神,云层里除了云还是云。他一直这样强调。

 

“像海豹,像鲨鱼。”

 

他一定会面无表情教训着。

 

“再像也是云。你不能有任何指望。”

 

艾伦抱着伊尔卡斯巨大的头颅,他的白毛擦进了自己眼里,莫名地就红了。内心酸涩起来的湿意,那时他还不懂这叫因为‘失去’‘思念’而出现的悲伤。遇到利威尔以后,他学会了很多人类的情感,尽管他都叫不出名,可每次的感受都非常真切。

 

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学会‘爱’。

 

在等待着利威尔的一年又一年里,艾伦逐渐懂得了这个词的分量,他坐在伊尔卡斯的背上眺望来路,以及回忆。

 

有时会惶恐。

 

为什么我会不抗拒他的触碰?为什么跟着他在一块,身后亮着几百只追命的火把那时也无从恐惧?为什么我会回应他的亲吻?

 

所有的为什么抽丝,汇合,指向一句关键的自问。

 

为什么偏偏是他?

 

在等待的日子里,艾伦不止一次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但总是词穷。那熟悉的亲吻,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怀抱,像一波又一波涌来的潮水,将他拍打在温柔的海洋上。有时一种错觉反复性折磨着他。

 

艾伦跟利威尔在平行时空里相爱着。

 

他不是‘怪物’,利威尔不是祭祀后继者,故事不是发生在雪原。

 

艾伦或许是一个士兵,利威尔则是管教他的长官,他们在孤夜和战火的缝隙里握住了彼此的手,背负上彼此命运的同时也爱上了对方;也可以是另外一个故事,来自未来的艾伦去寻找十多年前的恋人-----固执而孤独的利威尔先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艾伦是逃亡路上的高中生,阴差阳错成了患有焦躁症的利威尔的药;还能想到别的,糕点师……

 

故事在不停地演变着,千万复杂而又本质相同。归根结底,他们在每一个平行时空里都相爱着。

 

错觉发生太多次,就无法称之为错觉。

 

雪经年累月地下着,艾伦被伊尔卡斯托起上升到高空,就跟往日那次伏在利威尔背上一样。他在白兽的耳边吹着风:“呐。伊尔卡斯,我们能不能去北方看看。”

 

去看那冰雪深处,是否长出了我的爱人。

 

伊尔卡斯飞驰在冰雪之上,它逐渐靠近了族落。这是必经之路,利威尔很久之前就消失在这个方向。艾伦紧紧抓着伊尔卡斯的耳朵,风掠过他软而密的发梢,直到伊尔卡斯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它剧烈地抖动起来,往下坠去。

 

前一刻艾伦还紧紧抱住伊尔卡斯,他不知道这一直显得无所不能的巨兽突然是怎么了。一直到他坠到地上,白兽的肚皮托住他让他躲过一劫。看着围上来的火把,以及那在记忆里还分外鲜明的人脸。

 

他什么都懂了。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想抓住你啊。”艾伦缓缓抱住伊尔卡斯硕大的头颅,他的身体在冰雪之神的巨大之前显得很是渺小。

 

只是却摆出了同生共死的姿势。

 

族落显然经过了更新换代,艾伦没想到距离那时已过去这么久远的时间。依稀还是有自己熟悉的面孔,比如现在正一脸焦急难耐看着自己的韩吉。

 

“没想到你这怪物还活着啊。”有人拿着火把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喂。”韩吉站出来拦住了那人的手,“不是只要抓冰雪之神吗,别的人也没必要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当时可跟这家伙玩的好极了。韩吉,我记得你一直就爱搞这样的小怪物,怎么,时隔多年还站在他那头?”

 

艾伦抱着低喘的伊尔卡斯不让它被任何人拖走。那人的挑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他不极其不满。再度俯下身拿着火把照亮艾伦的脸,“跟你一起逃走的人呢?利威尔?啊对,他是叫这个名字来着。他抛弃你了?伙计们这可真像个笑话啊,一起逃走的人结果就剩了你一个?”

 

他凑近艾伦,试图从他手里拖走伊尔卡斯。咧着牙大笑:“利威尔呢?那个耻高气扬的祭祀呢!”

 

似乎是被男人扯痛到了伤处,伊尔卡斯焦躁地低吼。像是回应他的召唤一般,从地底的冰层里响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崩裂声。地抖起来,他们都站立不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看到脚底那千百年都没出现过缝隙的冰层正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碎裂,大地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什么巨物正从地下升起,即将破土而出迎接黎明。

 

碎冰从巨船上倾泻,冰渣子一直滚落到男人脚底。他的火把已经灭了。他大张着嘴看着从地底钻出的巨舟。不,这些都不是让他产生恐惧的原因。

 

巨船头站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他盯着男人指向艾伦的手,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谁在喊我?”

 

“利威尔……”艾伦失神。

 

被他唤得回头,利威尔从巨舟上跳下来,他走来,向着艾伦走来。嘴里还像他消失前那么不干不净,“蠢货,谁让你到处乱跑?”

 

“啊……我只是……”

 

“先不要说别的。”利威尔把男孩儿从冰凉的地上拖起,转回身看着族里的人群,“本来也应该没你们什么事了。”

 

他快速拉下黑斗篷,亮出多年前艾伦咬在自己脖子上的牙印。他语气带着上扬,“我没有得疫病。所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这事本来不需要跟你们解释。”

 

他把小家伙锁在怀里,他说:“可我需要给他正名。”伊尔卡斯驮着他们飞上了巨舟的船头。

 

站在冰地里的缺口旁,族里的人像是被吓傻了。他们自然也听不到船头的对话。

 

“抱着伊尔卡斯睡很暖和啊。”

 

“我都看到了。你那副很蠢的睡相。”

 

冰船在因阳光而变得透亮的冰层上缓缓驶动。船上的两人还在交谈,个子明显高一些的正嚷嚷着。

 

“哎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在冰下面都看得清楚。”

 

显然有些失落,不过艾伦还是蹭了蹭他的手掌,“这样一想也是不错呢,这不是说明我们没有分开过嘛。”

 

“蠢货。”利威尔说:“就算我在更远的地方,我们也不曾分开。”

 

下一刻他就被人紧紧拥进了怀里,艾伦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人类在面对爱这个字眼时,智商跟语言都会变得匮乏,他心里满溢的情感驱动他先展开了双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覆上了利威尔的脊背。慢慢缩在了这个熟悉的怀里,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当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只要抱着就好。

 

冰船碾碎了阳光,缓缓行进着,族落跟人类已经在后方抛至到看不见。目的地是哪儿呢?他们都没有问这个问题,只是这船会一直行驶下去,远至天际日落,这大地广阔,还有太多风景不容错失。

 

相爱这件事不仅会持续到冰船停止,他们消亡,还会遥远至更远的平行时空,生生不息。

 

在利威尔跟艾伦的所有故事里,休止符永远缺失半个角。

 

 

END

 

Never.

 


 

TO 利威尔兵长

 

今天是您的生日,在这个雪原的世界让您变得情绪化起来,话也更多了些。12.25日您一定会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祝福,他们都跟我一样,在心里给您建了一个世界。愿您和艾伦在任何时空都能幸福。

 

利威尔能够出生,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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